时间很快过去,至今没有人能逃脱于它之外,也没有谁能够一直将时间把握的非常精准。就像现在,一个秋末的上午,如果你正在窗前,或许会看到太阳穿越云层而出,配合太阳出现的,是大片的蓝色天空。若你来自北方的乡村,或许你还会想起家乡的秋天,收获过的大地裸露着胸膛,视线里一片寥廓,那些曾经被植物掩盖起来的石头无论大的还是小的,圆润的不规则的,都散散乱乱的,沉默在天空下。
这个时刻的乡村是安静清冷的,若恰好收获了,会有喜悦舒展在父母乡亲的眉梢,但也仅仅是让他们的皱纹看上去不那么沉重。
风还没有硬起来,是清朗的。一年当中的忙碌有了片刻的休养,似乎屋顶的炊烟也有了从容,笔直而出又慢慢散开。
村庄之外,田野空旷,只有狼针草闪动着细细的明光,衬得大地更加寂静和苍茫。有些微的颤动在空气里飘忽闪现,那是觅食的喜鹊。回应它们偶尔的呱呱之声的,只有轻微的风声。四处观看的人,突然之间感到时间的可怕,它让高原对于自己的苍老无动于衷,始终呈现一种麻木的漠然气息,那些曾经有过的波澜,全部凝固了,只有石头上的裂纹还在,有一些是过去就有的,有一些是当下新添的。
是什么让我们注视的越多,记在心里的越少?
那个忠实记录下其中一些的人,是不舍得,还是害怕时间的侵蚀?
是的,关于过去,关于当下,关于乡村,总会有许多的挂念,勾连一个人的情丝,那是始终如一的守望,是天空的颜色,一点点忧伤,一点点牵扯,一点点怀想,看似清淡,其实浓烈。
或许,乡土情怀本身就是一个结,我们从告别起身,心里暗含解脱。可是走着走着,不论结局是否令你我满意,还是抑制不了对乡土的牵念。
牵念仿佛没有停歇的时候,乡村有我们太多情感,那是我们的原乡。
我们从一个城市去往另一个城市,用脸上的笑掩饰心里的累。走了那么远,还是会回头望。望过以后,攒起心劲,接着走。
于是有人提议走的时候,带着泥土上路,有人说应该带着草香上路,而张占福说,带着禅意。他说的不是上路,而是回家。
不同于他人,他只是把路上的日子当做风吹过的日子,保持着喊山山不来,就向它走去的执着,再加上山榆的韧劲,默默前行着。
拿到张占福的《漫想树》是在七月末,匆匆翻阅一下之后放在待读的书里。我说过九月用来读它,可推的太迟了,刚读个开始,就进入下一月。下一月依旧不能连贯,间隔的阅读断断续续,又回环往复,一些篇章只是一遍而过,另一些却回头翻看多次。
一再矫正时间,矫正的过程中,一些词语改变了初衷。最初我把这本书当做一个人的漫想,树枝一样伸展交错,蔓延开来。后来却被文字里的一些情怀打动,那是一种蓝色的,有一些纠结和无奈,然而从没放弃希望,努力走向广阔的冷静,于沧桑里寻梦,于山水间安放情致,是质朴而纯粹的情怀。
但是整本书看下来,比较张占福的其他文字,我还是喜欢那些诉说故乡的,而其中最好的,当属《大地物语》。他在前言里说,那些大地上的植物,“以各自独特的形容、色彩、表情,充盈大地的词汇,丰润大地的内涵。站在大地之上,尽管脚下间隔坚硬的水泥和密实的柏油,隐隐感知她的生机与困惑,我永远都是大地的孩子。”
来自大地的孩子,始终怀恋着农业的人间烟火。无论是苦艾,还是芦苇,亦或马莲、地椒,都是人间的精灵,与爱相关,与情相连。
多少次行色匆匆,投入故乡之怀,又快速离开,不变的始终是一种系挂,关于父亲母亲,关于那片土地,以及土地上的人们。
风景之外,是一颗乡野的心。一边牵挂着石头和花草守望的故乡,一边踏踏实实,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。
而故乡,一直平淡朴实,不惊天动地,却牵动所有情思。
缓缓合上书,有一些欣然。起身,换衣,穿鞋,就想一个人出去走走。就想看看天,看看云,看看地上的树,风里摇曳的花。那花是菊花,是这个季节最后的花朵,有红色的黄色的,也有蓝色的。是的,蓝色。就像是情义的微语,说着暴风雨的写意,温暖的高度,心梦和情思……那是来自大地的语言。
这不是关于苍山碧野的空间想象,是实实在在就生于此,长于此。
怕时光流逝的太快,就学会一点一点地咀嚼日子,至于咀嚼的过程,酸甜苦辣自在人心。“你喊那山,它不来,你就向它走去——你满怀激情走向它,不期山雨忽来!”可是又怎样呢,离去的背影不洒脱,可心里一直清楚,不容放手的是努力,也一直在为内心的幸福树浇水施肥,不曾懈怠。
是的,没人能逃脱于时间之外,也没有谁能一直将时间把握的精准。我们所能做的,就是记下时间里的断续感受,来抵历练自己。
有些东西需要继续,有些东西不会放弃。
“折一枝柳插进暖暖的心田/体会萌芽和生长的力量/以生活为由,纵然能够割舍爱情/这不容放手的就是春天”——当张占福记下这样的字,就已经把春天蔚蓝的天空装在了心里。
只要心里有苇笛吹响,寻常的岁月里,就会有马莲和艾草般的清香和浓艳。
就像此刻的天空,没有云彩,没有飞鸟,只剩下纯净的蓝色,那是生命里最淳朴自然的颜色。
没有人能抗拒时间,却可以把晴朗的天空存在心里,用它的清新宁静来陶冶自己,进而走向沉稳、豁达、祥和之境地。